過年前幾天，俞曙光和俞勝光兩家，都沒有時間過來，只有穎穎夫妻倆和老兩口，再加上俞向陽和兩個小不點，一家人倒是其樂融融，思陽只要不哭，穎穎都會和兒子玩耍，有時，她和俞和光哄著陽陽，和女兒玩耍，或許有血緣牽絆，陽陽和妹妹相處得很好，偶爾，穎穎和俞和光都不在，思陽醒來，陽陽會把自己的小手指，放到妹妹的手心，逗她玩兒。大年三十這天，全家齊聚，穎穎和俞和光站在院子裏，思陽醒了，陽陽看著妹妹癟著嘴，想哭的樣子，急忙拿著奶瓶，放到妹妹嘴裏。

思陽吸了幾口，都是空氣，反而惱火地大哭起來。

穎穎本就註意著屋裏的動靜，聽到女兒哭聲，急忙走進去，陽陽一手拿著奶瓶，仰著懵懂小臉兒：“媽媽，妹妹怎麽還哭呀？”

穎穎抱起女兒，先給她把尿，然後開始餵奶。

陽陽歪著腦袋，想了想：“媽媽，我忘了給奶瓶裏灌奶了。”

“陽陽知道幫媽媽看護妹妹，真是乖孩子。”

“我——，妹妹哭了。”

“她餓了，陽陽餓不餓？”

“陽陽一會兒吃飯飯。”陽陽有些留戀地看了媽媽的懷抱一眼，轉過頭去，“妹妹小，只有四個牙，還不能吃飯，她喝媽媽的奶。”

“陽陽真乖，真懂事！”

陽陽挺了挺小胸脯：“爸爸說，我是男子漢，要讓著妹妹，保護妹妹。”

或許，沒有那場災難，陽陽說這樣的話，穎穎高興之餘，只是覺得好笑，但是現在，她卻百感交集，兒子這次回家，和丟失前比較，變化非常大，有種“窮人的孩子早當家”的感覺。他被那個中年婦女偷走，最後在火車站乞討，只有不到兩個月時間，其餘的日子，都是在那個貧困而偏僻的小村莊生活，買他的那對夫妻，倒也沒有虐待他，只是那裏剛剛經歷了一次山洪，生活非常貧困，陽陽不得不早早擔負起一定的家庭重擔——幫著村裏人放鴨子，報酬是一天一個鴨蛋，在國家救濟糧吃完，新糧還沒發下來的兩個月，那裏的人，每天的主食，竟然是從百十裏外運來的海藻，所以，陽陽現在，對海帶、紫菜、帶魚等海產，一口也不肯吃。

俞家的年夜飯十分豐盛，只靠香嬸兒一個，肯定做不出來，三十下午，俞和光照看兩個孩子，穎穎也系上圍裙，下了廚房。

下午五點多的時候，俞曙光和俞勝光帶著孩子回來，張璨璨看到穎穎和保姆一起做飯，撅了一下嘴，雖然不情願，但還是系了個圍裙，裝模作樣地過去幫忙，剝了幾根蔥、幾瓣蒜，幫香嬸兒把做好的菜擺到飯桌上，用瓷盆扣上保溫，這點點活兒，她就在俞媽媽面前捶著後背，做出一副辛苦模樣，俞媽媽實在覺得礙眼，只好低頭逗搖車裏的思陽，不聞不看，圖個心靜。

梅雨珊抱著小晴，教孩子說法語，小晴才一歲多，只能蹦單字，卻是漢語法語兩著同時上，和媽媽說法語，和其他人說漢語，梅雨珊為此十分驕傲。

廚房只剩幾個清蒸菜還在鍋裏悶著，穎穎洗手換了衣服，過來照看女兒，張璨璨也解了圍裙，來到客廳。

自八三年有了春節聯歡晚會，中國人的大年夜便都有了事兒，不管節目好不好，反正俞家的人，都圍坐在電視前，餐廳的飯桌，也擡到客廳來。

穎穎抱著女兒去了自己房間，換了尿布，然後餵奶，收拾利索了，讓孩子躺在床上玩兒，陽陽趴在床沿，嘴裏妹妹妹妹的叫著，逗她。

思陽翻過身來，擡起小腦袋，嘴裏咿咿呀呀的，陽陽也不知道到底聽懂了些什麽，他一邊擠眉弄眼地做鬼臉，一邊想到什麽就說什麽，甚至還又蹦又跳地，學著電影裏武俠的模樣，嘿嘿哈哈打拳擊，逗得思陽咯咯地笑。

穎穎也忍不住露出笑意。小孩子還是恢覆得快，陽陽手上的凍瘡，已經下去了，身上的疤痕，雖然還有點點青紫，卻不再疼痛，他似乎也忘了過去的苦難，漸漸適應了新的生活。

但孩子還是比以前，註意別人的臉色，剛才，張璨璨一臉假惺惺，梅雨珊目下無塵，都讓陽陽不舒服，他的小眉頭每每輕蹙一下，穎穎便知道孩子不高興了，但陽陽卻不說也不鬧，只是靜靜地走到一邊去，盡量不和那兩個女人接觸。

不管怎麽說，都是一家人，穎穎對這兩位妯娌，心裏很是厭煩，難怪婆婆曾經對梅雨珊那麽好，現在如此冷落她。

香嬸兒將最後幾道菜擺上桌，穎穎抱著女兒，牽著兒子往客廳走，俞和光已經過來接了，他抱起兒子：“陽陽，喜歡放炮不？”

“喜歡。”陽陽咧嘴一笑，兩手相合，然後猛地分開，“嘭——”

“哈哈哈”

兒子難得露出稚童一般的頑皮模樣，穎穎和俞和光都高興地笑起來。

俞家年夜飯前，還是弄出幾個碟子，在另一頭，擺上祭桌，不是敬鬼神，卻是俞爸爸和俞媽媽祭奠他們沒能看到新中國的戰友。

老兩口之所以能夠在困苦的十年裏熬過來，還能將兒媳婦們某些行為，視若空氣，便是心態好，尤其是俞爸爸，常常感慨說：“和他們比起來，我們還活著，這就是最大的幸福。”

俞媽媽以前，還有些女人的小心思，這兩年豁達多了，穎穎這次回家的感覺，就和前幾回，截然不同。

俞家子孫，跟著兩個老人，對烈士牌位敬香行禮，這才去餐桌那邊坐下，準備開席。

俞朝陽十二歲了，比以前精力更旺，上一次聚餐，陽陽形影不離地跟著俞和光，他沒有機會欺負小弟弟，今天，眼睛不時地望過來，就在這時，兩人錯身而過，他悄悄伸手，準備掐陽陽，卻被俞和光迅速伸來的手擋住了。

俞朝陽以為小叔叔會打他，嚇得楞了好幾秒，才清醒過來，張璨璨剛好扭頭看見，臉色很不好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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